□张翼
每到过年,喜欢听秦腔。哥哥说,这可能是上年纪的表现。秦腔,在家乡被叫做“老秦腔”,得吼起来唱,高声大嗓,才有效果。村里原来的戏班子早已解散,各自回家务农。看戏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农历十月一前后,县城“过会”才有。挤挤攘攘,台上热闹,台下静谧,那么多人坐在露天的戏台底下,只要开了戏,没有一个人做声,连平日里话最密的人们,也都自动禁言,两眼直愣愣看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。《周仁回府》《三娘教子》《金沙滩》《拾黄金》这些老戏都看了多少遍,还是想看。
更多的时候,是听戏。从大喇叭、收音机到录音机、手机,老秦腔响起来,年味自然就有了。喝着罐罐茶,吃着油饼,听《二进宫》里的唱段“九人九马九杆枪,立逼的霸王乌江丧”,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不是明月别枝惊鹊、清风半夜鸣蝉,而是“铁马冰河入梦来”。茶水滚烫,白昼有光,人分明醒着,梦依然酣畅。
听秦腔是一种年滋味。长久不见的亲戚们聚在一起,炕上盘腿坐的老人,沙发上椅子上随意坐着划拳喝酒的中青年人,聊天的聊天,说笑的说笑,孩子们打闹,老秦腔响着,谁也不干扰谁,似乎没有人听,似乎人人都在听。关键处,不时有人点评几句,给孩子讲讲秦腔伴奏的鼓与琴。这音响把控的尺度,全在主人手里。一台双音响带旋转灯的录音机,把小小的屋子里烘托得热气腾腾,犹如舞台。
在村里响起的秦腔声,家家户户都能听着。住得再散,离着也就二三百米,空气传音不隔不扰,婚丧嫁娶,有这秦腔,再加上家门口摆上一台牛皮大鼓,谁能敲就敲几声,喜庆共享。过年时节,秦腔也不一定都要《龙凤呈祥》《拾黄金》一类喜剧,还是《周仁回府》《三娘教子》《金沙滩》甚至是《窦娥冤》一类正剧,好戏不挑时候,过年要过的就是一个舒舒坦坦、合人心意。平日里没时间细细听的全本戏,终于有机会心无挂牵地听完,这感觉,才算回乡。
爆竹一声一岁除,秦腔一响百忧消。很多时候,唱的什么词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个调调。用时髦的话说,是那种“调性”。老秦腔才是过新年的调性,过新年也需要老秦腔的调性。浊酒一杯家万里,一曲秦腔酒一杯。对于四处飘零的游子而言,儿时听过的秦腔再度响起,就是把家乡揣在了怀里、捧在了手心,笑而不语、安然过年。
高楼大厦、车水马龙,都市流云、时尚景象,霓虹闪烁、万家灯火,通过手机“听秦腔”,这一微观场景何尝不是“中国式现代化是赓续古老文明的现代化”之直接见证呢?
来源:红网
作者:张翼
编辑:刘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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